人去树留情悠悠

——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一百周年

夏本安

 

    一九九三年，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激起的改革春潮，仍在中国广袤大地上滚滚涌动，一个独立、繁荣、强大的中国在世界舞台上分外引人瞩目，在国内，不仅邓小平、江泽民的名字响遍全中国，家喻户晓；毛泽东，这个全国人民熟记于心、融入血与情感伟大光辉形象，随着巨人百年华诞的日益临近，又在华夏大地和亿万炎黄子孙的心目中直线升温。毛泽东的名字，和中国的兴衰荣辱、强弱沉浮已紧紧粘贴在一起，主席辞别他一手创建的共和国和他深深依恋的人民已有16年之久，历史的评价、大地的叙诉、人民的怀念，纷纷呈现在报刊媒体、研究资料和民间街谈港议之中，国际国内剖析毛泽东、研究毛泽东、评价毛泽东热十多年来历久不衰，已成为中国和世界的一大社会现象。

    “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唱遍全中国，响彻全世界。毛泽东之于中国和世界，份量究竟有多重？功过究竟有多厚？历史地位到底有多高？毛泽东之于人民，情感究竞有多深多纯，这是每一个中国人所热切关注的，也是历史研究者值得深深思考的……

    早春三月，乍暖还寒。冒着蒙蒙细雨，驱车来到浏阳县文家市楼前村，车辆驶入铁炉冲，停在一块平地上。陪同检查的县市林业局的领导同志，下车后便挥手一指，开始向我作热情周详的介绍：“请看，七十五年前，毛主席亲手栽植的两棵板栗树，就在对面山坡上，看见没有？”伫立环顾，铁炉冲青山叠翠，在绵绵起伏的山岳和零散村落之间，分布着小桥流水和田园，景色别致，充满了无限诗情与画意。从山谷仰望山坡，但见一片苍翠的竹林，在微风中起伏摇晃，林中的黑瓦木结构楼宇依稀可见，炊烟缕缕，轻轻飘荡。

    跨石桥，涉山溪，沿梯级山径攀援而上，穿越茂密的翠竹林，一栋民宅展现在眼前。一行数人，怀着激动的心情直奔目的地，先去参观两棵板栗树。板栗树生长在房屋东头的山坡台地上，这儿阳光充足，土壤肥沃，水分及湿度等均适宜林木生长。职业习惯驱使我们对这两株伟人所植板栗树进行认真地观察和量测：一株胸径四十厘米，高十米，冠幅十二米；另一株胸径四十厘米，高十一米，冠幅十三米。它们脱尽了春夏时季满树的浓茵翠绿，献出了金秋挂满枝头的果实，在瑟瑟风雨中摇晃着强健的身躯。看上去再平凡再朴实不过了，和普通的栗树没什么两样，板栗树附近3-5米处，竖有一面写有说明的铁牌，摆设了一方供游人小憩的条状石凳。据介绍，房主陈文玄，就是目前这两棵著名板栗树的所有者和管理者。观察之后同伴们开始热烈地讨论，板栗树是普通的，也是不平凡的，它们有着不同凡响的经历：早年诞生于一代伟人的亲手栽种；几十年来，立于大地一隅，阅尽了人间春色，苍桑巨变……

    七十年代初期，当地群众为了让毛泽东同志当年亲手栽植的板栗树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曾用这两棵板栗树上采摘的板栗作种子，在它们的周围栽种了八十多株板栗苗，苗儿一年年长高长大，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结果。如果说独木不成林，那么现在这里已是一片像样的板栗林了；今后的岁月，哪怕狂风暴雨，雪压霜催，它们将再也不会感到孤单零落，永远不惧大自然的优胜劣汰。

    凝视名木，独自遐思，我想它们虽非年月久远的高大古木，却有如泰山五大夫松一样，曾与历史上的一代风流有缘，名扬天下，亦当列为著名人文景观加以重点保护，不管共和国的林学权威还是园林专家们，是否赞同这种看法，总之，毛泽东改写中国史和世界史，历史不会忘记毛泽东，人民没有忘记毛泽东，毛泽东情结在中国人心目中越来越深，越来越浓，毛泽东栽植的这两棵板栗树终将名传千古，永伴文家市，长留铁炉冲。

    林业局的同行告诉我，自五十年代以来，湘潭地区林业局每年都派技术人员到这里，专门为板栗树防虫消毒。有一年，他们得知天牛开始蛀食主杆，立即安排森保站的同志携药赶赴现场，和当地群众一举成功消灭天牛后才离开。

每逢寒冬大雪，冰封大地的恶劣气候，当地群众总会想到这两株板栗树的安危，早晨傍晚，常有人自愿在这里给树枝打雪，为树杆除冰。

    一九九一年四月十六日深夜，大雨瓢泼，暴烈的狂风催折了其中一株板栗树的树梢，第二天，十里八方的群众闻讯赶到现场，为之不胜惋惜。一位当年曾参加儿童团的老人，还难过得流下了眼泪……年近花甲的村民陈文玄，有一副农民质朴的脸，穿一身青色衣裳，脊背略显弯曲。他像迎接远方佳宾似的，把我们请进他家做客，给每人沏上一杯上乘清茶，便如数家珍似的，跟我们谈起那两株板栗树非凡的身世。像历史上的很多遗闻轶事往往是从前人那里流传下来的一样，直到一九四七年去逝的祖母，在世时，给少年陈文玄无数次讲叙毛主席学生时代前来文家市及住陈宅的往事：

    那是一九一三年春天，十九岁的毛泽东和伯父陈绍休一起进入湖南第一师范，到一九一八年夏天毕业，在一个班上他们同窗五年半载，这正是主席终生最难忘怀的美好岁月：“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一气，挥持方揂，粪土当年万户侯”，毛主席和伯父同为新民学会骨干成员，在生活学习和共同的政治追求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时的毛泽东高高大大，一副书生相，师生大都称他毛润之。在整个年级，他的语文、历史课成绩最好，有一次，曾到国外留过学的杨昌济老师，给他的一篇文章竟破天荒打了100＋5分的高分，而他对数学、绘画却缺乏兴趣，即使得零分也不再乎，一次绘画考试，他一笔在试卷上画了个椭圆，题名鸡蛋，第一个离开考场。除读书外，当年毛主席还有锻炼身体和从事社会调查两大爱好，一次，他和同学肖子升一起不带分文，靠撰写对联换取食宿，用近两个月时间，步行千余里，走遍五个县。一九一七年冬，二十四岁的毛泽东和伯伯一起回文家市从事社会调查，就在这间房子里前后住了四十个夜���。一到乡里，他就一副菩萨心肠，四处访贫问苦，几乎每天都要访问近十户人家，走上几十里山路，下雪冰冻天，回来一身汗，他不烧热水洗澡，偏要用冷水洗淋，甚至用雪擦身，却没有生过一次病……屋旁的两棵板栗树，就是毛主席这次调查期间抽空栽植的。临别，他对祖母亲切地说：板栗树是他这次调查特意给咱陈家留下的一份纪念。

    伯伯视两棵板栗树为同学友谊的象征，倍加爱护，每年寒暑假回家，他都要仔细地看看栗树长高了多少，长大了多少，估算何年能挂果，开学时把这些情况一一告诉毛润之，和他分享幼树成长的喜阅和收获。

    受同学毛润之影响，一九一八年底，伯父陈绍休和周恩来、蔡和森等一起赴法国勤工俭学，在寄回的家书中，再三嘱托家人替他照看好润之栽种的两棵板栗幼苗。遗憾的是伯伯一九二一年病逝法国，再也没有回来了……睹物思人，亲情难绝，岁岁年年，祖父母悲愁如缕，望断天涯，杜鹃啼血，声声唤子归。自此后，祖父祖母便把对伯伯的深深疼爱和无限思念全都寄托在对两棵板栗幼树的精心培育管护上，为它施肥、培土、防虫、注药垒石围栏加以重点保护，冬去春来，陈家老老少少看它吐绿挂青，开花结果，傲霜斗雪，茁壮成长；栗树有情，逐年长高长大，送全家日出而作，迎老少日落而归，伴竹喧泉涌，鸡鸣犬吠，为陈家添不少山野生活情趣，在风雨飘摇中送祖父祖母走完人生苦涩的旅程。

    祖父母以及后来我的父亲，临终前都曾留下遗言，叮嘱我们晚辈一定要为英年早逝的伯父看管好两棵板栗树……说到这，陈文玄的眼睛湿润欲滴，起身打开一个木厢，从中取出一张颇有年月的照片，他指着十多位同学当年在法国的合影向我们逐个介绍：这是伯父陈绍休、这是蔡和森、向警予……抚今追昔，感慨良多，多么珍贵的照片，多么罕见多么深情的纪念树啊。

    主席青少年时代参加社会活动植下的两棵纪念树，陈家祖孙三代及周边群众几十年来用真情和挚爱倍加呵护，细心看管，两棵板栗树终于长成参天大树，花香飘千里，硕果满枝头。两棵板栗树自第五年开始挂果，八年后进入盛果期，以后每年都可打三四百斤板栗，为陈家带来了一年又一年的好收成。

    经专家鉴定，板栗品种极佳，仔儿近乎核桃般大小，不论吃老的、嫩的，还是吃熟的，生的，都香甜可口，清脆而富有营养，无污染，是难得的绿色生态食品，若与乡村土鸡、腊肉等清钝或红烧，乃为宴席珍品，绝不亚于其它山珍海味，为当今饮食文化之一绝。每年秋收后，陈家老少总要肩扛手提，逐家挨户送栗子，方圆十余里的男女老幼，都品尝过这树上打的板栗，因植树人非同凡响的缘故，每当人们品尝时，总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唯一应最先品尝而未曾尝过这果实滋味的，正是这两棵板栗树的栽植者——陈家祖孙三代思念不尽的亲人毛泽东。板栗树幼年生长的年代，毛泽东还在黑暗中积极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栗树开始挂果的时候，毛泽东正如一颗启明星在东方古老大地冉冉升起；栗树生长成熟时，毛泽东和他领导的党、军队所向披靡，从胜利走向胜利，取得土地革命和抗日战争的节节胜利；栗树产果进入高峰期时，解放战争胜利了，新中国诞生了！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陈文玄父子掀喜若狂，日夜盼望人民领袖有朝一日能故地重游，亲眼看一看昔日幼苗长成参天大树后的雄姿，亲口尝一尝清香的板栗味儿。时光一年年过去了，可是日理万机的人民领袖始终没有再回文家市，陈文玄抑制不住心中的激情，在毛主席正值花甲寿辰前夕，提笔向他老人家写了一封长信，信中他向主席详尽地叙说全家祖孙三代三十余年来对他及伯伯陈绍休的深切思念，描述栗树的成长过程，生长及结子情况，接主席再文家市看看这里的变化。他特意买了一块上好的新布料，缝制成一个包裹，给主席深情的寄去一袋板栗。主席后来委托秘书回信，说自己还清楚记得学生时代的这件事，要陈家后代发奋图强，积极参加社会主义建设……

    浏阳是著名的革命老区，一九二七年九月十九日，毛泽东召集受创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文家市里仁学校整编，前委遵照书记毛泽东的意见，决定改变攻打长沙的计划，沿罗宵山脉南下，次日，毛泽东率部向井冈山进发，中国革命从此走上了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的光辉道路。

    板栗树是普通的，也是不平凡的，他是主席早年深入社会实际，关心人民疾苦的见证，也是毛泽东由一个莘莘学子成长为人民领袖的目击者。从一九一七年铁炉冲栽种栗树到一九二七年率起义军会师文家市，两处相距仅仅六公里，而这位东方巨人前后却用了整整十年时间，谁能说巨人旋转乾坤的步履太缓，救民于水火的进程太慢？这中间毛泽东同志留下了多少探索真理的壮丽足迹，世纪伟人日后震撼寰宇伟大事业的第一步正是从这时期迈出，雷鸣足音正是从这里响起。成千上万前来文家市参观的国内外游客，纷纷前来参观板栗树。从五十年代至今，陈宅屋旁，板栗树下，游人不断，高潮时每天高达两千余人，其中不乏外国元首和政府首脑。

 

 

                          1993年10月脱稿于长沙

                               2011年11月11日网上发表

 

 

后记一：1993年《当代》、《诗刊》、《中国青年报》、湖南省作家企业家联谊会等多家报刊杂志和文艺组织联合举办“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00周年全国征文大奖赛”，本人将出差浏阳文家市时收集的有关毛泽东同志少年时代植板栗树的资料进行整理，并在历史人物——板栗树和以陈家为代表的周边群众所处的时间、空间、事件和人物情感方面进行深入地挖掘剖析，深刻地揭示毛泽东之于人民，有如铁炉冲板栗树植于大地，已深深扎根沃土，永世不可动摇的历史地位和人民的无限缅怀、由衷景仰的炽热情感。经严格程序筛选和艾青、韶华等众多组委、专家的精心评议，本文从数万件作品中脱颖而出，荣获二等奖（一等奖二名、二等奖六名、三等奖十名），主席百年华诞前夕——1993年12月18-21日，组委会在毛泽东同志的故乡——湖南韶山颁奖，获奖者从全国各地集会韶山，切磋交流创作经验，结伴游览先哲圣迹，缅怀主席丰功伟业。组委会将大赛盛况及获奖者姓名镌刻韶山碑林，永志纪念，并将获奖作品和部分优秀应征文稿整理成册，以平装、精装两种版本出版发行。(写于2003年编辑《萍飘绿海野生涯（作品集）》之时)。

 

 

 

作者简介：夏本安，男，1962年生。持有林学、园林绿化、中文三个专业文凭，本科学历。湖南省林业调查规划设计院 (湖南省森林资源与生态环境监测中心) 工作，从事生态林业27年，主持或参加大小工程300余项，高级工程师。著有《萍飘绿海野生涯（作品集）》。1993年撰写的散文《人去树留情悠悠》，荣获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00周年全国征文大奖赛二等奖；2009年撰写的论文《保生态基地，建生态园区，创新发展城郊现代林业》，荣获全国林业学术大会优秀论文二等奖。近五年主持编制全国第一个城市群生态建设专项规划，产生较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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